他从未觉得如此疲倦，骨头发软，像被抽干了一样。
他的头向后仰，靠在墙上休息。他的身体同时觉得沉重和失重，他的思绪却在某个奇怪而快乐的维度飞翔。出于一些无法成文的原因，他想大笑，不得不使劲克制已经到嗓子眼的笑声。
但那些长而苍白的手指和他自己的交缠在一起，这感觉实在妙不可言。稍有肌肉的胳膊紧紧抱着他，感受冰凉的皮肤贴着自己汗津津的身体，感受细长的肋骨撞击着他自己的，当然，最美妙的还是柔软的嘴唇亲吻着脊背，不自觉的吐出他的名字。
伏地魔喜欢他。他即使在钻心咒之下都不一定会承认。但哈利不需要他的言语。这是敌人或者陌生人的反面，是他们永远也达不到的。这让哈利充满了欢愉与喜悦，他放弃了抵抗，大笑出声。
他堕入爱河，感觉好极了。
然而伏地魔显然没有和他共享这份喜悦，因为一听见哈利的笑声，他就退开，眼睛闪着光，一脸怀疑。
“什么？”他大声说，心烦意乱，目光迅速转向脱下的长袍。
哈利摇了摇头，向他笑了。“放松点，帅哥。我没有笑你。”
“即使是你，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伏地魔傲慢地说，但他声音里冰冷的调子立刻消失了。
“这就对了……现在，到这儿来。”哈利说，把他拉进怀里，轻轻亲吻着他的嘴唇。他喜欢伏地魔在他的触碰下融化，他之前是那么坚硬冰冷，他的表情在他的爱抚之下变得柔和，几乎不像是他……
“怎么样也不嫌多，”哈利喘着气说，他的双唇沿着苍白光洁的脖颈向下移动，轻咬。“再来一次，就现在，轮到我了，是不是？我想要你……”
哈利感到细长的手指在他胸廓周围收紧，之后伏地魔坚决地推开他，把他压在墙上。但他没有吻哈利，而是用灼热的目光看着他。
哈利一开始的惊讶立刻被恼怒取代。
“你是怎么回事，汤姆？如果你不想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伏地魔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但不是怒气。显然，他还瞒着哈利一些东西，而哈利不喜欢这样。
“那么……你是讨厌我吗？我的脸，我的名字，我的整个存在？”哈利失落地说。
黑魔王只是咂了咂嘴，盯着哈利肩膀后面的某一点。
“你一定很累了，波特。睡觉吧。”
“不！少来这套！你别想就这么打发我！”哈利大吼。“我希望你告诉我——”
“什么？”伏地魔厉声说，他的眼神告诉哈利他已经越过了谈话的安全线。
“为什么我一提出来你就会变成这样？”哈利坚定地问，他不是那么容易被吓退的人。“当我说我想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高兴？你几乎……像是受到了侮辱。”他抱怨道，抓住伏地魔的下巴迫使对方直视着他。
这似乎让黑魔王更生气了。
“也许你终于该清醒了，波特！你该看清你到底要的是什么！我保证我的名字一定不在你的愿望清单上！”伏地魔把哈利推开，怒目而视。
之后，他大步走过房间，冷漠而坚决，用魔法召来长袍，迅速穿好衣服。
最后，他像笼中困兽一样在小房间里踱步。
“我到底想要什么？”哈利重复。空气中浓厚的某种气息，令人讨厌。
伏地魔停了下来，扁平的脸转向他，面无表情。
“你想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吗，波特？你的感情。你盲目地相信你的情感，你毫无障碍地拥抱你的欲望，不做二念，真是迷人。情感是会背叛人的——邓布利多没告诉过你吗？在我对你做过那么多事之后，你却仍然这样，我真是吃惊。”黑魔王嘶嘶地说，走近了他，火焰回到了他的眼里。
“也许这是我的弱点。”哈利慢慢地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但是，在我看来，有这些感情比什么都没有强。”
“你怎么知道这些情感就是你自己的呢？”
“什么？”哈利干巴巴地说，后退了一步。
“那么就让我说清楚！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你告诉我你是多么喜欢我，但是我让你这么想的，小子！一直都是我！”
哈利的下巴掉了下来。在令他失语的震惊之后，他的喉咙发出咕咕声，他慢慢张开嘴。
“不。”他喘息着。“别说傻话。”
好像情况还不够坏一样，哈利的伤疤在这一刻活跃起来。刺痛变成剧痛，让哈利眼泪汪汪。他不得不用手掌压住额头。
他看着伏地魔的脸像被痛苦折磨一样扭曲了，但他的声音仍然高亢，冷酷而清晰。
“傻话？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啊，我承认我起初也讨厌这个想法，但后来我开始喜欢你的陪伴。”
他停下来，双臂张开。
“面对它，波特，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把你体内的灵魂碎片收回来，这就是一切！我没有放弃，即使第一次努力失败了……”
他发出苦涩，破碎的大笑。
“如此多的精力，如此多的努力，全是白费功夫。显然，我可以蒙骗你，但是骗不了我自己，”他说，看着手中的魔杖，眼中的光消散了。“我为很多可能的结果做了准备，但我从没想过你会……”
他停下来，畏缩了一下，好像什么东西在折磨他一样。他最后恢复了面无表情。
“学会接受，波特，”他说，“你不可能指望我真的喜欢你。”
令人窒息的沉默四散开来，荼毒着空气。哈利几乎不想呼吸。
“很好。所以你又利用了我。太阳下面无新事。实际上，这很无聊。”哈利最终冷冷地说，看着伏地魔背对着他。“显然，我也是白费心思——但别指望我失控，里德尔。上次我已经得到教训了。”
哈利抓住被扔在床上的毛巾，盖住自己。
“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伏地魔。如果你觉得我完全被你的意识掌控在手心里，那你在我取得你预计好的优势的时候，为什么要惊讶？”
黑魔王没有看他。他望着窗外，手指抓紧魔杖又放开。
“心灵操控的杰作。”他用空洞而泛着寒意的声音说。
“确实，很明显。”哈利反驳。他的怒火失去了力度，声音充满后悔和遗憾。
哈利拖着僵硬的，灌满铅的双腿走向门口，再次回头望向黑魔王。
“这是你最后一次和我乱搞，伏地魔，字面意义上的，比喻意义上的，都是这样。记住我的话。”
他注意到伏地魔如何抓紧窗框支撑他的身体，他的指节向外突出，几乎要刺破皮肤……但哈利不在乎了。耻辱感在他体内像冒着泡泡的强酸一样，他感觉像一卷手纸一样被滚来滚去。更糟的是，他体内伏地魔的灵魂似乎站在他一边，保护着他，帮助着他。显然那仍然是魂器，即便不情愿回到主人那里去，但仍然帮助伏地魔控制着他的潜意识。
哈利用力抓住门把手，他只想离开。他需要一个人待着，需要新鲜空气。伏地魔让他没法正常思考。
大概这是因为对方又面对着他了。
魔杖尖还正对着他。
哈利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被惊动了。
“别告诉我你准备……”他张开嘴，但在他能完整表达他的不满之前，一道红光击中了他的前胸，像按下复位键一样让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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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阳光穿透哈利紧闭的眼皮，好像才过了几秒钟。他呻吟起来，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绷紧的肌肉又一次松弛下来，但很快刺眼的光回来了，更加难忍。
哈利恼怒地翻了个身，把揉皱的毯子盖在头上。
一切都回来了。
哈利抽了一口气，坐起身来，猫头鹰一样打量着小而拥挤的房间。
他是一个人。
伏地魔不见了。
哈利的心落到了胃里。为什么事情总会变成这样？前进一步，后退三步。永远没有实质性进展，只有痛苦和失落。难熬的孤寂吞噬着他的灵魂，好像饥饿的摄魂怪又回来了，从他头脑的角落里嘲笑着他。
“你不可能指望我真的喜欢你。”
那个声音轻柔而带着歉意，在他脑中回响。
哈利呻吟着，沮丧地捶打着床垫。
伏地魔是对的。他不可能期望这个。
但他仍然可以保有希望，是不是？没人禁止他这么做，是不是？
他们亲吻了，做（防河蟹）爱了，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在哈利心里，是可以有这么一个地方的，是不是……
他疲倦地强迫自己起身，目光落到对面的墙上。他立刻就后悔了。墙壁上的抓痕让他想起……墙为什么这么脏。哈利无法控制自己，走近墙壁用手心覆上他的抓痕。
他感情最真实，最无可置疑的证据……
那不是谎言。
那是他的感情，不是伏地魔的，是他的。
不管里德尔怎么说，怎么做，怎么想。
他的指尖和墙上的抓痕完美吻合，哈利立刻检查了一下他的指甲。它们都裂开了，还有些出血。
“我到底想要什么……”他对自己低声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想要成为一个平凡人——一个平凡的巫师，有着平凡的小麻烦，有着平常的家庭……”
“但我现在不敢这么说了。”他低声说，揉搓着带有睡意的脸。
“你不应该搞乱我的脑子，汤姆。但我猜我明白——某种程度上——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不想这么放弃你。如果你能……说你很抱歉，你这个蛇一样的懦夫，我会……我会尽可能的再次原谅你。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让你不再满心杀戮，我想让你放弃这一切……我希望你是我的……”
昨晚把他们分开的沉重的寂静仍然在空气里盘桓。
“但是不，你必须得做一个胜利的黑魔王，是不是？”哈利冷冷的大笑起来。“你从不道歉……你从不后悔……一样的，你也从不说谢谢……”
哈利不得不深呼吸来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屋子里没有别人，但声音，即使那是他自己的，使他平静。
“你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给了我最美好的高（防河蟹）潮，有意思。之后你告诉我那些全是谎言。我不吃这套，里德尔。”哈利低声说。“我不吃这一套。你有感情。你在乎，我知道你在乎……”
哈利下定决心，转过身，向床上看去。他看见的东西让他开心地笑了。
他的魔杖正静静躺在另一个枕头正中央。
唯一的解释就是伏地魔找到了新的魔杖，把哈利的还给了他。
“好吧，也许我错了。”哈利低声说，慢慢伸出手去。“也许你知道如何说谢谢你和我很抱歉。我们只是交流的频率不一样。”
魔杖在他指尖活了过来；他感到魔力在积累。魔杖尖端蹦出几个火花，扫过床单。
哈利点点头，手抓紧魔杖柄。
是的，伏地魔的道歉被（大部分上，而且还要加几个但是）接受了。
然而，在再次面对黑魔王之前，哈利需要找到他的朋友。恐怕这比找到另一个逍遥法外三十年的巫师还难。
哈利穿上干衣服，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他要幻影移形到凤凰社的各个据点，从陋居开始。他不指望在那里找到人，但他希望发现一些能够引领他的线索。没有成功，哈利接着去了穆丽尔姑婆家，唐克斯的父母家；最后，在一整天的一无所获，疲惫不堪之后，他决定回到霍格莫德。
他唯一能找到的，可能帮他的人只能是邓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思。
哈利很幸运，在宵禁令前一小时到达了霍格莫德。他费了一番劲儿，穿过灌木丛抵达守卫森严的村落。精疲力尽的哈利只想到猪头酒吧去。他唯一的问题是他不再有隐形衣保护他了。现在他手里只有一些麻瓜的（假）货币和一根旧魔杖。
哈利没有选择。他迅速走向街旁的老谷仓，解开锁钻了进去。他躲在一个肮脏的橡木橱柜后面。他得等到其他人都回家之后。宵禁前的几分钟足够他安全到达猪头酒吧了。
冒险的计划，但是有可能成功。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对哈利来说长得多），他决定行动。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在已经空荡荡的村子里留下斑驳的阴影。哈利迅速起身向前，贴近长满灌木的后院，而不是街道。幸运的是，猪头酒吧这会儿不是高峰期，他成功的可能性提高了。最大的问题是哈利从来没有从后门进过猪头酒吧，他也不能冒险闯入错的门。而且每间房子从后面看上去都一样，哈利低声地骂着，意识到自己应该改变计划。
哈利慢慢前进，从房子之间的窄缝向大街上看去，看自己是不是已经走过了佐科笑话商店。但是天太暗了，哈利不知道那个标志被拿掉了没有，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哈利匍匐前进，打算找一些地标好知道自己在哪。
不幸的是，就好像被他的存在引来的一样，哈利突然听见脚步声迅速靠近，沿着大道。他堪堪找到低矮的灌木丛，躲在后面。
他太晚了吗？如果他触发了宵禁，他们终究会找到他的……
但他仍然能看见高高的烟囱旁边最后的一缕阳光。
哈利屏住呼吸等待着。现在没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
一队食死徒，有八个，证实了哈利最坏的猜测。哈利更低地俯下身；他不希望昨晚的事情重演。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防止冲突。
但食死徒们似乎并不是在抓闲逛的人。
哈利稍稍抬起头，试图透过叶子和小枝看得更清。
他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被听见了……
他注意到那队人中间有个人影，块头小的多，也安静的多。哈利试图认出那个人。他们已经很近了……不，不是妖精，也不是小精灵。那个人更高一点……等一下，那是个学生？
哈利的内脏拧成了一团。不是德拉科·马尔福，也不是其他七年级学生。哈利觉得那个学生最多五年级，也许更小。不管食死徒打算对他或她做些什么，哈利不能坐视不管。他的手指攥紧了魔杖，愤怒已经让他尽量避免冲突的想法消失了。
食死徒突然停下了，小队的头领转过身面对着其他人。
那个学生——是个女孩——开始哭了起来，但抓着她的食死徒立刻让她安静了。
“所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哈利压下一丝厌恶……斯内普。他无法忍受这个男人。但他的前导师也许能给他一些信息，叛乱的背后是谁在主使。哈利放低魔杖，使劲听着。
“她是黑魔王最后一个要的吗？”校长用他通常的带着讽刺的怨恨声调说。“或者我明天应该再准备一个？”
“如果黑魔王没有告诉你他的意图，那也不是我的错，斯内普！”另一个人厉声说，但哈利没有在意他的话。
这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几乎要分崩离析。
伏地魔。坏透了，离开了几小时，已经开始针对学生……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哈利还想要相信他……
无法控制的愤怒在蔓延，哈利站起身来。
爱……善意……宽恕……
他怎么能以为伏地魔值得这些？他怎么能错得如此离谱？
那些隐藏在面具后面的肮脏的猪猡不值得被人道的对待！
什么人尖叫着他的名字，但哈利准备好了。
“钻心剜骨！”他尖叫着，地狱的大门敞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