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决斗
第二天早晨哈利起来晚了。他从行军床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赫敏坐在桌边的小扶手椅里，埋头看另一本书。
“早上好，哈利。”她说，翻了一页。
哈利挠着脸颊，摸着胡茬。他暗暗觉得没有什么好事情。他的胃在咕咕叫，头疼得很。
“早上好。”他迷迷糊糊地戴上眼镜，含糊地说。
他们用作临时住处的阅览室暗而安静。赫敏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他的早饭和一本新的“必读书”。
哈利伸了个懒腰，穿上鞋，用手梳着乱糟糟的黑发。他感觉头发又弹回去了，说明他做了无用功。他的头发一直很难搞，但最近愈发桀骜不驯。也许这是因为他这几天不怎么讲究……
哈利坐在桌子旁边，吃了一口面包，尽量少闻自己的T恤衫。
“你看见罗恩了吗？”他往面包上抹着黄油，试图挑起话茬。
“没有。我不是他的护士。”赫敏简短地说，仍然看着书。
哈利什么也没有说。赫敏显然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他不想为罗恩说话，把事情变得更糟。
他喝了一口冷茶。
“赫敏，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他说。
“不，我没有。”她坚定地说。
“你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关于今天大厅里的决斗，你想知道我是不是改主意了。我的回答是不。”
哈利又咬了一口面包。
“我不会劝你退出，”他说。“事实上，我理解你对战斗的渴望。”
“但是你克制不了自己的无力感，是不是？”她说，终于看着他。“你更喜欢自己面对对手。”
哈利点了点头，她抓住哈利的手，用力按了一下，才缩回去。
“至少你终于可以理解我们……好吧，我和那个红头发的笨蛋……是怎么想你的了。”
“这不一样，赫敏！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卷进过麻烦里！”
“我记得好几次……”
“我是说大麻烦！”
“戈德里克山谷？”她说。
“那也有我的主意！”他厉声说。
她叹了口气，把厚厚的头发推到耳后，面对着哈利。
“我觉得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哈利。我们在为神秘人寻找解药，我觉得他不会杀了我们，那他就是自掘坟墓，是不是？”
哈利无法反驳她的逻辑，只是僵硬地点着头，把最后一点面包吃完。
“我想让你读读这个故事。”赫敏突然说，把她正在读的书推向他。“我一直在找魂器的参考资料。大部分都没什么用。但我觉得这个……这个相当准确。”
哈利眨了几下眼，把眼镜推到鼻梁上。
“这不是……？”他说，来回检查着书。“这不是邓布利多遗嘱里留给你的书吗？”
“诗翁彼豆故事集？是的，我打算重读一遍。”
“但我以为你不赞同死亡圣器。”
“我不。这故事不是关于死亡圣器的。读就是了。”
哈利看着她手指的标题。
“男巫的毛心脏？有意思。”
“有意思，是不是？”她说，又叹了口气。“你大概很快就会改变主意。”
哈利低头看向书。那是一个小故事，几分钟后，他很快读完了，轻轻皱着眉头。
“难道这个故事……是关于伏地魔的？”他静静地问。
“我不觉得他把心脏藏在水晶盒子里面。”赫敏说。
哈利张嘴反驳，但她大幅度摇着头。“另外，诗翁彼豆写这个故事是在几世纪前。不，这不是直接描写他的。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个寓言。这个故事是关于制造魂器的……以及它的后果。”
哈利看着最后一行。
“所以，”他总结道。“男巫挖出了女佣的心脏来替换他的毛心脏。他失败了，因为他狂暴的心脏比他强大，所以他实际上是自杀。你让我读这个是因为你觉得我是那个女佣，赫敏，是不是？”
她翻着眼睛，把书抽走了。
“一个寓言，哈利！你知道什么是寓言吗？”她喊。“但除此之外，没错。这就像你和神秘人。你的灵魂纯洁无暇，而他……呃，他几乎不能算人。你们两个交流越多……哈利，想一想！如果你让他觉察到自己失去的东西怎么办？他如果想用什么办法夺回来怎么办？我是说：不要担心我，我让你担心你自己。”
“好吧。”哈利翻着眼睛。“我发誓不会让他把我的心挖出来。”
“不要开这种玩笑！”她嘶嘶地说，双手抱胸。“我是认真的！”
“是的，你是认真的，而且有点被害妄想，赫敏。你看不出伏地魔对现状很开心吗？我不觉得他会改变看法。自从我们……呃，之后什么也没有变化。我觉得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哈利停下来，微微地红了脸。他知道赫敏也注意到了。
“开心？”她说。“你觉得他很开心？他的精神堕落到那种地步，你觉得他知道什么是开心吗？”
哈利用力咬着下嘴唇。他不得不同意赫敏说的。在他看来，伏地魔不知道什么是真的快乐。实际上，他很可能从没感受过。
“说起来，我是他的魂器，对不对？”他苦涩地继续。“我是你说的那片讨厌的，干巴巴的心脏。”
“胡说八道。我确定他的灵魂在你体内没有受苦……起码和他其他的碎片比。”赫敏阴郁地说。
“谁知道呢？”哈利低声说。
“你知道，是不是？”
哈利前额的伤疤用和他的心跳完全不同的节奏抽动起来。哈利克制住去抓它的冲动。
“我……”
雷鸣般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哈利的思绪。他跳起来拔出魔杖。一秒钟后罗恩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了阅览室。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赫敏……求求你！”
“食死徒们。”哈利静静地说，他的胃里像含了铅。
“是的！”罗恩颤抖着，他的眼神显然在求赫敏（和他）一起逃走。
“很好，”她低声说。她显然只想对懊恼的罗恩说这么多。她平静地站起来，抚平衬衫，再次转向哈利。
“想想我们说过的话。”她说。
在哈利回答之前，一个粗笨的男人和一个穿黑大衣的壮实小个子女人从拐角后面出现，向他们走来。
哈利举起魔杖。他立刻认出了他们。是卡罗兄妹。邓布利多死的那天晚上他们在天文塔上。像纳威昨天和他们说的一样，他们在折磨不守新规矩的学生们。哈利的怒气长了起来。
看来对方也是一样。
“哦！天哪，这不是怎么也死不了的男孩吗。”男人对他冷笑着。“你和那个恶心的垃圾。”他向赫敏和罗恩歪了一下头。“现在去大厅。”
“你怎么叫我们？”罗恩吼道，紧紧握住魔杖。
“准确的说，血统背叛者。还有什么别的说法？”男人的妹妹，阿莱克托，冷笑着。
“哦，是吗？”哈利在罗恩爆发之前冷冷地说。“我们看看谁是垃圾！”
“当然。”女人窃笑着说，魔杖在手掌上滑来滑去。她转过身向外面走，她哥哥跟在她后面。
哈利转向他的朋友们。
“你听见他们的话了吗？”罗恩愤怒地说，红得雀斑都看不见了。“你听见那些……装模作样的声音了吗？赫敏，让他们看看！让自大的斯莱特林们看看你有多出色！”
赫敏自从他们吵架后第一次正眼看他。她什么也没说，但哈利从罗恩放松下来的肩膀看出，她长长的注视显然让罗恩大松一口气。
他希望他也能更好一点。像赫敏说的那样，他不是在别人战斗时躲在后面的人。看着赫敏和伏地魔挑选的斯莱特林学生决斗比他想的还要难忍。在这种状况下保持平静需要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哈利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力量。
但他也没有选择。
他们无言地跟着卡罗，很快走下宽大的楼梯，穿过两扇门，进入大厅。数月之后回归有种奇怪的感觉……哈利不再是一年前离开学校的那个男孩了。
礼堂施了魔法的屋顶乌云密布。雨滴落下来，在桌子边坐成一排的学生们头顶上化为乌有。斯莱特林桌子是最张扬的，和其他桌子之间有很大一个空隙。它挨着另一边的教工席，有整个礼堂那么长。
可耻的谄媚，哈利这么想着，放慢了脚步。他知道罗恩和赫敏在他身后。每个脑袋都转向他们，他们聚精会神地屏住呼吸看着他。有的人充满希望，有的人很兴奋，有一些很迷茫，另一些非常愤怒。哈利注意到他们经过的时候，几个斯莱特林学生向地板上啐了一口。他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阴郁忽视了他们。他更愿意看着其他几个学院兴奋的学生们和偷偷向他们挥手的DA成员们。
他们走到格兰芬多桌子末端的时候，哈利觉得胃里的死结松了一些。伏地魔还没来。他只能看见教工们。麦格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都比平时苍白了许多。海格不见了。哈利怀疑虽然伏地魔没兴趣杀他，但也不想让他在霍格沃茨教书。德拉科·马尔福或者某个食死徒的孩子大概插了一腿。哈利望向斯拉格霍恩教授，斯莱特林的院长。他似乎十分希望自己能不用魔杖隐形，然而他的大肚子使得他的努力十分艰难。
哈利忽略了卡罗兄妹，看着斯内普。校长站在邓布利多过去常站的地方，仍然像一只油腻腻的大蝙蝠。他的黑眼睛冷冰冰的，在门帘一样油腻腻的黑头发后面转来转去。他看见哈利，像是要用他锐利的注视把哈利钉在地上。没有酸溜溜的冷笑，没有刻薄的讥讽。哈利觉得很不习惯，感到紧张。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哈利愈发不耐烦。
当大家都快忍不住时，六个食死徒走了进来。他们穿着斗篷，戴着面具，走向教工席。他们站在斯莱特林桌子后面，背靠着墙。礼堂又一次陷入沉默，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然后，一阵尖锐恐惧的抽气声传来，新来者的身份毫无疑问。
又高又瘦，苍白而致命……每个学生都哆嗦着想向后退，但他们不能。如果不想受罚，他们就得留在原地。哈利毫不惊讶地看见一些年轻的学生快要吓哭了。哈利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他骄傲地立在原地，他身后的朋友们和DA成员也是一样。
伏地魔走过礼堂，漠视他带来的恐惧。即使是最训练有素的人，被集体情绪影响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我们不应该来……我们不该在这儿。”罗恩用快窒息的声音在哈利身后说。
哈利看出了伏地魔的策略。
“别这样。”他说，转向朋友们。“大伙儿们……必须马上停止。你们看不出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一打期望的目光转向他。哈利不知道他为什么感到如此触动。
“赫敏，”他用他最平静的声音说，看着她放开紧张地抓着罗恩胳膊的手。“如果你不想，就不要看着他。记住，你不会和他决斗。他只想吓得你失去理智。他用这些恶劣的小伎俩确保胜利，因为他害怕你会轻而易举赢得决斗！”
赫敏颤抖的嘴唇抿了起来，她轻轻点头。她看起来更加集中了，其他人也是一样。哈利松了一口气，转过身。伏地魔正好在这时候走过他身边。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哈利的心猛跳一下。他迅速转开目光，暗暗咒骂着自己的几乎失态。
哈利真的开始生气了。他看回去，伏地魔在走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仍然对伏地魔如此反应。也许是因为魂器的缘故。伏地魔可能会用他们的连接操纵他的情感。哈利的弱点在于他无法完全抵御。他想起自己反过来利用连接的想法，觉得自己很傻。就好像他能操纵伏地魔的思想一样——就好像他能有一点影响一样！
哈利愤怒地挠着发痒的伤疤。他比从前更加想把它挖出来按在伏地魔两眼之间。在哈利看来，那才是他的伤疤应该去的地方。
“西弗勒斯。”
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哈利的思考，他抬起头来看着校长。
伏地魔站在教工席前面。
“主人。”
斯内普简短点头，转向斯莱特林长桌。
“七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现在向前一步。”他低沉地说。
两打斯莱特林学生沉默地听从了命令，好像一直在等着一样。哈利立刻看见里面最年轻的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的脸色变成了斯莱特林最喜欢的颜色：绿色。显然，年轻的继承人没能像他的跟班，克拉布和高尔那样大步向前。这使得他在两个大块头之间显得渺小了，哈利确定这不是巧合。
“哈利·波特。”高亢清晰的声音像一把刀一样刺穿了哈利。
他没能克制住一下剧烈的颤抖。
“你把你的泥巴种藏在哪儿了？她逃跑了吗？”
伏地魔慢慢走近他，不同于从斯莱特林桌子和后面的食死徒那边传来的笑声，他的薄嘴唇上没有笑意。
哈利舔着发干的嘴唇。
“她……”他说，但赫敏打断了他。
她走上前站在哈利旁边。
“我在这儿。”
发光的红眼睛盯着她，显然很失望。他的反应证实了哈利的推测；伏地魔希望她害怕得记不得自己叫什么，更不用说什么有用的咒语了。
此时，哈利如此为赫敏感到骄傲，他环住赫敏的肩膀，把她拉近。
“赫敏在这里。”他骄傲地笑了。
黑魔王沉默不语。他扫了赫敏一眼，又迅速转向哈利，好像怕看她太长时间自己会被玷污一样。
哈利看得出红眼睛里无声的质问，他非常想让伏地魔就这么误会下去，对昨天的小事故来说这是个多么完美的报复……但哈利担心黑魔王会对赫敏不利。他觉得风险太大了，放开了赫敏，并且确保伏地魔看见了他的动作。
伏地魔紧绷的下巴慢慢放松了，苍白的蛇脸恢复了平时恶劣的表情。
“我认为，”他慢慢对赫敏说，“你认得这根魔杖。”
伏地魔用从帽子里掏出一只兔子的姿态从袖子里抽出赫敏的旧魔杖。
哈利迅速扫了赫敏一眼。伏地魔击中了她的弱点。她看起来快要晕倒了。
“如果你赢回它，它就是你的。如果没有，你不配拥有魔杖。现在站出来，和代表霍格沃茨的精英，萨拉查·斯莱特林高贵学院的学生决斗吧！”
伏地魔转过身，面对着对面桌子边的七年级学生们。
“谁想在年轻的巫师和女巫面前和这个泥巴种决斗，证明我们的优越？谁自愿接受这个任务？”
就像另一条命令一样，所有斯莱特林学生又向前走了一步。
唯一的例外是德拉科·马尔福。他站在那里，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
“好吧，”伏地魔低声说，走过他们。“看到这么多勇敢的年轻决斗手，我很欣慰……你呢，德拉科？”
他站在德拉科面前，冷漠地看着他。
“德拉科！”
哈利四处看着，试图辨认那个急切地呼唤着的声音。
“德拉科向前走！”
“卢修斯·马尔福。”罗恩低声说，哈利点了点头。他是戴面具的食死徒中的一个。
但哈利的注意力很快转回伏地魔身上。他担心德拉科会被迫做出选择。
“没关系，”德拉科说不出话来，伏地魔轻蔑地说。“积极要求杀掉邓布利多的男孩在挑战泥巴种时害怕得发抖，我很失望。我承认，我没有料到……”
哈利忽视了斯莱特林桌子上爆发出的笑声。伏地魔从不开玩笑，那些孩子们认不清现实。他们不知道形势是多么沉重。
“主人，”笑声减弱，文森特·克拉布向前出列。他跪了下来，深深鞠躬。“主人，我自愿上前。我愿意不惜一切证明纯血统的价值。”
伏地魔长长的手指放在无血色的嘴唇上，打量着他。
“站起来。”他说，克拉布站起身，满脸放着骄傲的光。
“也许是时候给你的家人另一个机会……”
另一个戴面具的食死徒向前一步，走近斯莱特林桌子。
“谢谢您，主人。感谢您给我们的宝贵机会！我向您保证我的儿子不会浪费……”
“够了！”
男人半鞠着躬，停住了。伏地魔打量着他。“我们很快会知道。”伏地魔说，转向小克拉布。
“我需要像你这样勇敢的斗士。我对藏在妈妈裙子后面的人没有兴趣。如果你赢了，你会荣耀地替代懦弱胆小的德拉科·马尔福。然而，如果没有……你家族的名誉将会永远蒙羞。”
哈利和罗恩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伏地魔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赫敏输了，德拉科·马尔福会死。伏地魔不会辞退他的食死徒：如果他这么做了，他们将会在阴间找到下一份工作。
德拉科也明白了，他跪在地上，手捂着脸。
哈利听见德拉科闷住的抽泣，这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想成为这样的一部分，他本来不想这样的。必须马上停止。
“我不会令您失望，主人。”克拉布渴望地说，又一次鞠了躬。
“很好，”伏地魔说，“拿着这根魔杖，我要你用她的魔杖打败她。”
哈利按着抽动的前额，看着伏地魔把赫敏的魔杖递给克拉布。克拉布一遍又一遍像牵线木偶一样鞠着躬。
而赫敏是独立的，坚决的。
她站在哈利身前几步，仍然非常平静，新魔杖握在手里。她的嘴唇快速动着，好像在无声复习N.E.W考试一样。
“就这么定了。开始吧。”伏地魔说，退到教工席边。
“等一下！”哈利大喊。“规则呢？”
明亮的红眼睛立刻与哈利的相遇了。
“什么规则，波特？”他冷冰冰地说，高亢的声音在墙壁间回荡，产生奇怪的回声。“决斗只有一个胜者。不需要规则。”
“但是-！”哈利和罗恩同时喊。
“我只说一遍。”伏地魔用危险的语气说。“如果你插手，我会杀了她。”
哈利后退了一步。
过去几周他肩上的重担终于开始压垮他——这是他最害怕的，每天晚上纠缠着他的潜意识，比他所有噩梦都要可怕。他希望赫敏带着她完美的逻辑被开除。
“不，”他无力地说。“你不敢……你不会……！”
“哈利。”
赫敏打断了他。她看着哈利的眼睛，摇摇头。
“别这样。”她低声说。“我没事。”
“我不敢，波特？”伏地魔低声说，面无表情。
哈利迅速眨着发烫的眼睛。他感到身后有人在动。他回头看去，看见罗恩和纳威都抽出了魔杖。
“不，”他低声说，很快下了决定。“赫敏是对的。别让他找到理由。不是现在。”
他们点了点头，哈利转过身。看见黑魔王让他的嘴里发苦。
他的伤疤灼痛。
“我只想阻止赫敏把克拉布变成一滩烂泥。但，不管怎样，我不会救他的！”他大声说。
让伏地魔不乐意的是，这一次笑声从哈利这边传来。
“干得好，哥们。”罗恩低声说。“疯了，但是很棒。”
“我希望是这样。”哈利低声说。
伏地魔挥了挥魔杖，赫敏和克拉布突然被关在透明的，玻璃般的半球里。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罗恩的声音立刻带上了恐慌。他跑向玻璃笼子，双拳捶着它。
“我很好！”赫敏说，转向他们。她的声音被奇怪地闷住了。
她转回克拉布，后者脸上是恶毒的喜悦。
“泥巴种，准备好下锅了吗？”他笑着说。
赫敏显然认为不值得回答他。她举起魔杖，表情平静而集中。
“开始！”伏地魔说，克拉布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阿瓦达索命！”他大声喊，魔杖指向赫敏。
“赫敏！”罗恩大吼着，手掌再次敲着玻璃。
赫敏以几毫米的差距躲开了咒语。
哈利感到自己要窒息了。
玻璃墙被绿光击中的地方变成了碎片。碎玻璃在地板上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
“那个屎渣子用了杀戮咒！”罗恩咆哮着抽出了魔杖。哈利抓住他的手，把他按住。
“看。”他说。
赫敏抖了一下魔杖，玻璃清脆的声音变成不祥的嗡嗡声。碎片升到空中，长出了翅膀，变成黄黑相间的颜色。
它们发动了攻击。
“耶！”哈利，罗恩和其他人一起喊。克拉布快速后退，挥动着胳膊。
“钻心剜骨！钻心剜骨！”克拉布尖叫着，两只被咒语击中的黄蜂像喝醉了一样转着圈，其他的带着增长的敌意继续攻击他。
更多的学生开始为赫敏加油。
“阿瓦达索命！”
一只黄蜂掉到了地上。
“火焰熊熊！”
烈焰从克拉布的魔杖里喷射出来，黄蜂群立刻蒸发了。
克拉布弯着腰，呼吸急促；他的脸肿胀不堪，让哈利想到了蜇人咒。很快，克拉布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欢呼声在加剧，每个格兰芬多学生都喊着赫敏的名字，其他学院的学生也开始加入他们。然而斯莱特林们没有掩饰他们的怒火。
“杀了她！现在下手，或者永远不要来见我！”
哈利在喧闹中听见了这些话，看见克拉布转向他的父亲，肿胀的脸上满是恐惧。
哈利看着伏地魔。后者很有兴趣地看着老克拉布。
克拉布再次举起魔杖。
“钻心剜骨！”
这次赫敏不够快。
她倒在地上，尖叫着，斯莱特林们爆发出笑声。
“赫敏！”罗恩尖叫着，举起魔杖试图打破玻璃墙。
“罗恩——不！”哈利在最后时刻抓住罗恩的手，和他纠缠着。“他会杀了她的！记住，如果你插手，他会杀了她！”
“哈利！让我-！”
“再见，泥巴种……阿瓦……”克拉布说，赫敏很快转过身，忍住疼痛挥动魔杖。
克拉布翻着眼睛，他想说话，但他的舌头……粘在了上颚上。
“是锁舌封喉咒！”哈利惊讶地喊。“是王子的咒语！我从没想过赫敏会用它！”
“她太棒了！”罗恩大声喊，抓住了转折点。赫敏站起身，利用克拉布分神的时间又挥了下魔杖。
克拉布的耳朵迅速变长了。它们长到接近十英寸长，变成灰色，长出绒毛。接下来是克拉布的鼻子，它们迅速伸长，他的脖子和四肢也是一样。
“怎么回事？”他喊，赫敏放低了魔杖，解除了锁舌咒。“怎么……哇……咿……咿-哈！嘿-哈！”
他膨胀的身体摊在地板上，赫敏的旧魔杖在他身边颤动。
另外三个学院的学生欢呼起来：每个人似乎都暂时忘了伏地魔的存在。哈利惊呆了。赫敏赢了！如此轻松！她甚至召唤了她的旧魔杖，胜利地举过头顶。
克拉布变成的猴子发出了嗬嗬声，绕着玻璃监牢走动，显然被周围的噪音吓住了。
哈利不知道他拥抱了多少朋友，或者多少人拥抱了他；他满脑子全是欢乐，好像赫敏的蜂群到了他体内，让他活过来了。这是难以置信的感觉。
罗恩的赞美让他感觉更好了。
“你太棒了！我爱你，赫敏！我爱你，我只爱你！”
哈利仍然说不出话来。赫敏在几分钟内赢得了决斗，没有大声说出一个咒语。傲罗也做不到这一点！
想到这个，哈利转向伏地魔，他的喜悦慢慢消退了。
伏地魔显然没有被打动。
食死徒感受到他的情绪，尽力想融化在阴影中。斯莱特林桌子死寂而阴郁。教工们竭力维持秩序，即便是斯内普也看起来很紧张。哈利第一次知道斯内普会看起来紧张。
“够了！”伏地魔冰冷的声音划过房间，像一桶水浇灭火焰一样迅速平息了狂欢。
玻璃半球炸开了，千百万明亮的碎片升到空中，化为尘土。
哈利冲向赫敏，用力拥抱了她。罗恩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没有放开赫敏。
沉默再次降临。礼堂里唯一的声音来自急切地想藏在斯莱特林桌子下的猴子。
伏地魔走向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桌子中间的过道。他面向哈利，表情难以捉摸。
“站在我身后。”哈利对罗恩和赫敏说。纳威和西莫想加入，他举手阻止了他们。“不。”他摇摇头。
“主人！我求您……求您饶恕……！”
伏地魔正走向哈利，罗恩和赫敏，停了下来。老克拉布跑向前，跪在他前面。
“你的儿子赢了吗，克拉布？”他看着匍匐在脚边的男人，轻轻地说。“他证明了纯血统的优越了吗？”
克拉布抬起头，疯狂摇着头。“他不是我的儿子，主人！我和那个垃圾没有任何关系！随您惩罚他。”
“你听见那个恶心的混蛋的话了吗？”罗恩夸张地说。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的孩子？”赫敏在嗓子眼里说，脸埋在罗恩肩上。
但哈利没有听。一阵伏地魔的愤怒涌了上来，哈利几乎无法克制。
“他……他不喜欢，”他低声说，咬着拳头，克制住自己把伤疤挠出血来。
“你说什么？”伏地魔威胁地低语，他的红眼睛几乎能在克拉布背上烧出洞来。“再说一遍。”
“主人？”老克拉布不解地抬起头。“他让您失望了，主人。我与他断绝关系了。我没有儿子。”
“让我失望了……不，我没有期望你的儿子有更好的表现。我知道他的极限，我也知道格里高利·高尔和德拉科·马尔福的。你的儿子只能让我惊讶，正面意义的。然而，让我十分失望的是你。我不在乎你怎么看你的儿子，但称一个献身于我们使命的纯种为垃圾？那你和你的优越性呢？我认为这很有意思，克拉布……非常有意思。”
即使伏地魔的声音仍然轻柔平滑，哈利能感受到黑魔王的愤怒。他知道伏地魔想起了他自己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就和他断绝了关系……
“主……主人？我……我以为……你会赞同……”
伏地魔举起魔杖，把桌子下面的猴子勾了出来。老魔杖轻轻一挥，小克拉布变回了人形，仍然肿着，抽泣着。
“我应该感谢泥巴种给了我最终的证据，你和我想得一样是个可怜虫。只要对你有好处，你不在乎改变你的忠诚。我的队伍里没有你的位置。至于今天……也没有你儿子的。”
“主人，不……求求您……不！宽恕我，主人，我是您最忠诚的！我……”
“阿瓦达索命！”
食死徒倒在地上，面具后的双眼空洞无神。
文森特·克拉布抖了一下，但他仍然坐在死去的父亲身边，抽泣着，前后晃动着。伏地魔没有再看他。
他的红眼睛转向哈利。
一片死寂，空气凝固了，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哈利的前额仍然抽动着疼。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像是被看见的场景惊得不能说话一样。
伏地魔越来越近了。
太近了。
哈利试图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他的脸。
但他没法为自己做好准备。
蜘蛛般的手抓住他的头发，使劲一拉-
“不！别碰他！”罗恩喊。“哈利，做点什……哦。”
-伏地魔弯下身把哈利的嘴唇和自己的按在一起。
……
一开始只有纯粹的惊讶。
哈利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清晰地想起了他的初吻。也许因为他的初吻也是这么令人紧张……
但‘令人紧张’无法描述哈利现在的状态。他的思考因狂暴的吻停滞了。哈利只能感知到它是多么冰冷而强力。压在他嘴上的双唇不是渴望的，也不是索求的。说惩罚可能更合适一些。但那一秒过去了，冰冷的嘴唇开始像烤盘上的冰块一样融化。抓住他头发的手松开了，移动了一下，好像是在享受哈利乱发里的温暖……
“哈利……”罗恩在嗓子眼里嘟哝着，哈利立刻回过神来。
他用力推着伏地魔的肩膀，把他推开，自己后退一步。
伏地魔立刻扭开头，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看着哈利，恢复到冰冷，漠视的神态。
“你的脸怎么了，波特？”他轻柔地说，声音穿透众人的惊愕。“你不喜欢吗？多么吃惊……我以为这正是你想要的。”
哈利张嘴想说话，但嗓子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只能呼出一口颤抖的气。
“啊，是的。”伏地魔对惊呆了的观众说，冷酷地笑着。“哈利·波特希望伏地魔给他一个吻。救世之星认为像个荡妇一样爬上伏地魔的床可以让他逃离死亡……”
哈利摇晃了一下。这比之前还让他震惊。他受不了了。
“不是吗，哈利·波特？”伏地魔低声说，转向哈利。“来吧，男孩，说点什么，反驳我，让你的朋友们看看你撒谎时是什么样子！”
哈利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伤害什么人。他想用撕裂声带的音量大声尖叫。他想向伏地魔骂脏话，他想告诉所有人伟大的黑魔王和他上床前醉得像个水手一样，他想讥笑伏地魔缺乏技巧的原因，可能他是个处男，或者别的什么，他想同样用力地伤害他……
然后他们就都会死……像古灵阁的妖精们一样。
哈利转开头，他和斯内普的视线相遇了。校长的脸像蜡一样白，嘴唇紧抿在一起。他用几乎看不出来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但哈利仍然得到了讯息。他闭上眼睛，慢慢收拾情绪。他抬起手，擦掉仍然留在嘴唇上的唾液。
最后，他抬起头，站直了。
伏地魔在等待。
其他人也在等，眼睛圆睁着，难以置信。
“我只想说一件事，”哈利静静地说。“你自称伏地魔王，但你不是高贵的王。一个高贵的人应该带着尊严接受他的失败。”
哈利摇摇头，因为某种傻乎乎的，不可言说的原因，他想哭。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更糟的是，他将一直是伏地魔的魂器，直到死去。他觉得不会很久。
但他没有死去。
大概是他平静的话救了他；也许是他控制怒火的成熟救了他。
纳威·隆巴顿开始鼓掌。
罗恩和赫敏很快跟着鼓掌，接着是邓布利多军。自然的，格兰芬多的学生们纷纷鼓起掌来，他们的热情影响了赫奇帕奇，之后是拉文克劳。
伏地魔沉默地看着充满掌声的礼堂。哈利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慢慢理解他的意图。他之前的判断错了。伏地魔一开始就想输掉决斗。他一开始就想亲吻哈利，来彻底败坏他的名声。他想让他的朋友和支持者们反对他，这样哈利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加入他——或者变成孤家寡人。黑魔王显然也想向他证明一个吻能有多么羞辱。
他失败了。
他拒绝相信。他的红眼睛转向哈利，带着愤怒和不解。老魔杖在手里颤动……
“主人！求求您，我会下手！让我为您杀了他！”一个食死徒喊，跳过斯莱特林桌子，抽出了魔杖。
“阿瓦达-！”
“不！”伏地魔尖叫着转过身，魔杖划过空气。一道明亮的光击中了食死徒，他痛苦地喊叫着。但他很快就站起身，向他的主人鞠躬。
掌声很快消失了，伏地魔转向哈利，表情难以捉摸。
“很好，波特。”他冷冰冰地低声说。“这次你赢了。伏地魔大人承认这一点。但记住，”他说，丝一般顺滑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危险，“下次是我的回合。下次我们会看看你会怎么面对失败。”
他后退一步，向食死徒们示意，大步走出了房间，黑长袍在身后翻滚。
“不，你这个傻瓜。”哈利嘶哑地说，看着他离开。“你不知道的是我并没有赢得什么。什么都没有。”
本冷无缺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巫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