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比冰更冷
“哈利，你是我的英雄！”
过去的两周里罗恩一直向哈利露出坏笑，不停提醒他马尔福庄园里发生过的事。他们到达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们是怎么逃脱的，罗恩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尽管他每一个版本的解释都有微小的不同。最后，第一个听到故事的比尔和芙蓉知道的基本都是事实，而当卢平来告诉他们他将要做父亲时，罗恩已经在活灵活现地描述一个哈利阉了神秘人并当着所有食死徒的面将他打到失去意识的故事了：哈利穿过门厅，头昂的高高的，哪怕是贝拉特里克斯也不敢阻止他。哈利向卢平摇摇头，后者点头表示理解。没人打断罗恩的叙述，因为他对他们任务新燃起的渴望是件好事。同时，哈利沉浸于卢平想让他做泰迪教父的震惊中，无暇顾及别的事情。但现在他从赫敏的高级魔药制作上面看向罗恩，叹了口气。罗恩也许仍然觉得这很有趣，但他一点也不这么想。
“别再这么做了。”他最终说。“我们集中精力搞我们的计划，好吗？”在罗恩有机会说话前他加了一句。
“当然，哈利。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有多少人敢说他们……呃……”
“碰过神秘人的私处？没有几个人。你想让我给你描述一遍吗？”
罗恩得意洋洋的表情迅速变成了全然的恐惧。
“不。”他嘟哝着，尴尬地看向别处。
“那就别再提。我不想再想起来。”
“但是这简直太棒了！我仍然能听见他的尖叫！”
罗恩的脸再次亮了起来，哈利翻了个白眼。
“没错，我这个女孩子气的做法真是太妙了！是的，一个女孩子气的做法，罗恩！我承认，听见他痛苦的吼叫很不错，但是男人一般不这么打架。要是有人给你来这么一下你也会叫得同样大声，所以别再提了，好吗？”
一阵清风随着赫敏冲进屋吹了进来。
“我在厨房就能听见你们大喊大叫，男孩子们。”她责备地说，把厚厚的头发甩向脑后，在罗恩和哈利对面坐下来。“不管怎样，假如你想听我的看法，我得说你非常，非常勇敢，哈利。别人在那时早就放弃了。但是，除了这些，我同意你的话。如果用别的方法——击倒——神秘人的话，那就更好了。”她边说边把腋下夹着的一本大书放在桌子上。
罗恩滑稽地瞪着眼睛盯着她好几秒钟。
“你——你在说什么，赫敏？要是哈利不那么做我们现在已经死了！他简直就是——天才。”他不得不压低声音，因为赫敏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向他发出尖利的嘘声。
“当然，哈利救了我们，他是个天才。”她用盖棺定论的语气低声说，开始翻书。“尽管这样，神秘人在那之前只想杀了他。”
“只——？”罗恩说，但赫敏再次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是的，想象一下他们不可避免的下一次见面会发生什么。”她担忧地看着哈利。
“我宁可不去想。”哈利揉着太阳穴。“他一定会让我用最痛苦的方式付出代价。”
“他不会的，如果我们已经毁掉了他所有的魂器的话。”罗恩充满自信地说。
“没错，所以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干活。”哈利打断了他，看向赫敏。
“你找到什么了吗，赫敏？”
“嗯。”她点点头，指着她读的那页底部。“根据这里的话，这应该能行。”
他们都看着哈利从裤兜里掏出来的透明玻璃管子。里面是一根长长的卷曲黑发和一小片死白的指甲。
“你完全确定？我不敢想要是出了差错会怎么样。”
赫敏灼热的目光让哈利退缩了。她双手抱胸，扬起下巴。
“当然！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她把打开的书推向他。
“别误会，我完全信任你。”哈利静静地说，仍然焦虑地盯着管子。“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担心。”
“看。”她听起来开心了一些。“这本书说得很清楚。你可以用一根头发，一片指甲或皮肤，基本上所有东西，但必须是固体。绝对不能用血。血会使药剂的性质发生根本改变。”
“什么样的改变？”哈利小心地问。
“嗯，你可能会像那个人一样思考……或者共享他或她的想法。这一段没有细讲。”赫敏犹豫地承认。
“听起来挺吓人的。多亏我没有计划加他的血进去。”哈利说着把小瓶子举到眼前。
“等-等一下！这只是理论，对吗？——”罗恩愤怒地嘟哝。“我以为哈利不会服用复方汤剂！那太危险了！不——这完全疯了！哈利，你不可能想变成……”
赫敏的尖锐吸气使罗恩的话几乎听不清楚。
“……神秘人！”
“我一直在想。”哈利尽可能平静地回答。“你觉得我情愿这么做？或者我期待着这样的事？仅仅是想着钻进他的皮囊就让我恶心，罗恩！我几乎要吐了，但是——”
哈利在椅子里转了一下，直直盯着罗恩大睁的眼睛。
“但这也是我们活着逃出古灵阁的最大机会。你不能否认这一点！没有人问问题。没有人命令我们。我们简直像有万能钥匙一样！”
“但是他会知道的，哈利。”罗恩摇摇头，仍然很怀疑。“他会知道我们在找魂器。”
“我不是很确定。”赫敏沉思着说。“谁会质问他？食死徒们一般不会去问‘主人，你本来应该在别的地方做别的事，为什么来银行？’对吗？”
哈利有了赫敏的支持，知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她显然暗暗希望有人能做她的后援；她需要有人帮助她扮演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谁又能比伏地魔更适合？而哈利认为自己能够演好他。他过于频繁的潜入伏地魔的思想，知道他行事的细节。但他本可以简单地变成另一个人。哈利赶走这个想法，这让他的喉咙变得很干。
同时，罗恩不再公开表示抗议，而是试图安慰自己。
“如果你这么说……我仍然不确定我能不能走在你们身边……”他低声说，咬着干裂的下嘴唇。
那天晚些时候他们告诉拉环最终计划。哈利一点也不喜欢拉环在场。他知道拉环怀疑他不想交出宝剑，因此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紧张。哈利希望他能对拉环诚实，因为他不喜欢欺骗别人。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没太多可以做的。
过后他们告诉比尔和芙蓉，那一天他们将会走得非常早，并且不希望被看见。他们着重强调这一点，因为哈利和赫敏必须在走之前变形。比尔和芙蓉对这件事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哈利那晚睡得非常差。他直到凌晨还醒着，听着罗恩翻来覆去。他想着他们进入魔法部之前那一晚，那时他带着目的感和兴奋，而现在他内心充满担心和怀疑。他并不是害怕什么地方会出错，他们的计划是完美的。拉环知道怎么带他们进金库，没有人敢对伏地魔进行安全检查。但这些并没有减少他的恐慌，因为他也知道任务的结果完全取决于他是否能表现得像伏地魔那样，把巨大的恐惧散布到他周围。
清晨终于来临了，罗恩在半黑暗中爬起来穿好衣服。
哈利戴上眼镜，也起了床。他体内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因恐惧绷紧了。
“我在外面等你。”罗恩低声说。哈利用力点了一下头，从床头柜上拿起玻璃瓶和复方汤剂。
他静静起身，拿起赫敏昨晚给他准备的黑长袍，钻进卧室对面的楼梯间里。他把玻璃瓶和药瓶放在窄架子上，向后倚靠着柜子，用深呼吸克制双手的颤抖。
他周围的黑暗几乎是令人安心的。没人看见……没人知道……显然，这不是真的，有几个人知道一切……
他用了好几分钟平静下来接受即将发生的事，在一面老旧的镜子前盯着自己的倒影。
“好吧。”他对自己说。“就这么做，没问题。”
哈利拔下瓶塞，让指甲滑进去。魔药发出很大的嘶嘶声，像一个开水壶，并且开始疯狂地冒泡。很快，它就变成了蓝紫色。魔药仍然冒着蒸汽，但并不像一杯热茶那样。它更像是某种冰冷的东西突然被移到了温暖的环境里。
哈利犹豫着把瓶子举到嘴边，再一次检查他的倒影。他太紧张了，他的胃在抽动，什么也喝不下。
一对明亮的绿眼睛从镜子里警觉地注视着他。
他咬紧牙关。如果他拒绝，他的朋友们会理解的。他可以永远藏在隐形衣下，在他的朋友们面对致命危险时获得相对安全的保护。毕竟，这是他们的后备计划。
哈利当时立刻拒绝了。
液体触到他的嘴唇。太冰了。
哈利抖了一下。
他身上将要发生可怕的事，他所有的本能都在抗拒他的决定，但他坚持住了。现在该他做出牺牲，保证他的朋友们的生存。
深吸一口气，他紧紧闭上眼睛，三大口喝干了瓶子里的东西。
他的咽喉和内脏立刻冻住了。哈利踉跄着转过身，捂住胃，试图控制住增长的恐慌。什么东西在偷走他体内的热量，深入五脏六腑，从骨髓把他冻住。他发誓他的血一定是变成冰了——哈利不知道冰冷的血怎么还能在他血管里流动。他的眼睛开始燃烧，他迅速的眨眼，试图驱除这种感觉，但当他抬起手来，他注意到他的手指迅速变长，像恐怖电影那样，肉和血色都在消失。
生病的感觉达到了顶峰，哈利弯下腰，大口喘着气。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他的眼镜正躺在他长长的，苍白的脚边。
不幸的是，那不是唯一一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他的睡衣在地上堆成一堆，他的腿太细了。
比起警觉，哈利更加尴尬。他迅速直起腰，头撞到了房梁。他发出被闷住的咒骂，但他的声音几乎让他犯了心脏病。
他抓住房梁支撑身体，深吸几口气，绝望地试图保持平衡。当他终于冷静下来，他慢慢摸着后脑撞到的地方。即使他知道不会有头发，但他仍然有一种十分奇怪且不舒服的感觉。
最难的部分仍然等着他。他试图在看见伏地魔的镜像盯着他时保持平静。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而且也没有退路。他最终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散大的，猫一样的瞳孔和周围环绕着的火红虹膜。这就像那些糟糕的噩梦一样，但这一次太真实了。
有那么疯狂的一瞬间，哈利希望能把自己锁在贝壳小屋最黑暗的房间里等着复方汤剂药效彻底过去。
这想法很简单，但是非常诱人。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到身体难以控制的颤抖上。他应该穿上衣服，不然很快就会冻成一座僵硬的，富有威胁的冰柱。
哈利试图不在穿衣时多看他的身体。他坚定地认为伏地魔某些部位的隐私应该留给他自己。然而，哈利无法拒绝内心深处的好奇心。毕竟他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使用这具身体，最好了解一些基本知识。
他不情愿地低头看向躯干。
除了消瘦，苍白，没有毛发，伏地魔的身体和常人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并不像是从坩埚里熬出来的。如果哈利真的想找到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古怪的无年龄感，大概这代表伏地魔的不朽。他可能二十岁，八十岁，或者一千岁——他身体上没有什么地方能反映他的真实年龄。他的皮肤光滑而没有皱纹，也许以哈利的口味来说太薄了，然而仍然很柔软。更有趣的是，伏地魔居然有肚脐。显然，没有什么黑魔法能斩断和母亲子宫的联系……但这使伏地魔更加像人了，这是哈利不想看到的。最终，他身体最不像人的部分是他的脸——扁平的鼻子，鼻孔是两条细缝；还有他的眼睛。哈利盯着自己的镜像越久，就越觉得里德尔改变他的外貌是有原因的。
他不想知道原因。哈利不想思考他做了什么。他希望他不会在这身体里待太久，以至于可能突然发现这具身体开始喜欢蛇，蜥蜴或是更恶劣的什么东西。他系上衬衫扣子，将长袍套在头上。他弯腰捡起眼镜，塞在他深深的口袋里。最后他拿起德拉科的魔杖，给他的运动鞋施扩展咒，以便塞进变大了的脚。
他已经准备走了，但仍然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他为什么看得这么清楚？如果他不是知道自己站在黑暗里，他几乎不会注意到黑暗。他的新眼睛能看见镜面上的每一条裂纹，地板上的芙蓉的头发，或者墙角新的蜘蛛网。哈利承认他的新能力非常厉害。
并且，他的听力似乎也大大增长了。他能听见迪安睡梦中的呻吟或者楼下起居室里比尔轻微的鼾声。罗恩似乎在外面对拉环解释着什么，赫敏刚刚关上了入口的门。
哈利摇摇头。有了增长的五感，他开始理解伏地魔为何如此强大。
哈利最后向镜子里看了一眼，打开门，蹑手蹑脚下楼。他经过女孩子们的房间时突然停下了，他的呼吸卡在嗓子里。
他是不是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一秒钟后他左边的门开了一条缝。
哈利僵住了。他知道赫敏在外面，所以不是卢娜，就是芙蓉。他马上就会听见一声吵醒所有人的尖叫。
卢娜走出来，停下来看着他。令他惊讶的是，她只是用那种飘忽的奇怪眼神注视着他。
“是我……哈利。”哈利紧张的低声说。他立刻就后悔了，可怕的冰冷声音并不使人信服。他等着一切都完了的那一刻。
卢娜没有立刻回答。她用古怪的突出眼睛打量着他。
“我还是喜欢有鼻子的你。”她梦游般地说。之后她走向洗手间，没再说一个字。
哈利的心脏似乎重新恢复跳动了。有些时候他真的很喜欢卢娜·洛夫古德，现在就是其中之一。
当他终于走进清晨的寒意，他仍然想着卢娜怎么能认出他。一定是因为他的脸，他的表情。无法控制情绪也许现在帮了他的忙，但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大问题。哈利意识到假如他想不露出破绽，他需要迅速改进。他压制住另一个哆嗦，穿过草地走向多比的坟墓。他的朋友们和拉环在那里等他。赫敏已经变成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样子，正在给罗恩变形。
“成，但是记住，我不喜欢太长的胡子。”
“看在老天的份上，现在不是讲究长相的时候。”
“不是这样，它让我不舒服！但是我希望我的鼻子再短点，尽可能尝试一下……哈—哈利！”罗恩注意到他，喊道。哈利看见那么一瞬间恐惧在他眼里跳动。
“不用这么害怕，罗恩。”哈利尽可能轻松地说。但他的朋友仍然畏缩了一下。
“别再乱动，不然你的鼻子会断，罗恩！”赫敏用贝拉特里克斯的低沉声音命令道，试图集中精力。罗恩的新身份完全是捏造的，他们相信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残暴的气息会保护他和一个本应该在逃亡的妖精。
“成了。”她最后说。她站到一边，给哈利一个很不踏实的眼神。
“你怎么想，哈利？”
“他不是我的菜。”哈利打量着他。“但是没问题。”
“多么令人安心。”罗恩注意到哈利在开玩笑，勉强笑了一下。
“我想……”赫敏迟疑不决地开口。“问你几个问题，哈利。”
即使哈利立刻点了头，她仍然犹豫了一下。
“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是说……他尝起来怎么样？”
哈利不知道他冰冷的血为什么突然涌到头上。这问题本身并没有什么尴尬的。
“你为什么想知道，赫敏？”罗恩嘟哝着，不安地拖着脚。
“我只是……因为她尝起来太恶心了。比戈迪根还糟糕。我只是好奇……”
“冷冰冰的。”哈利简单地说。“比冰还冷。相信我，一点也不舒服。”
“还有一件事，赫敏。”他用斗篷裹紧身体。“对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显得那么害怕。别忘了，贝拉特里克斯崇拜他。试着想象一下我有红头发……”
“哈利！”她喊道，脸变成了粉红色。罗恩也是一样，他红得发亮的耳朵从长长的卷发下露出来。
“很高兴你意识到这一点。”哈利坏笑着，随后才意识到伏地魔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很可怕。他的笑容很快消失了。“我们走吗？”
“拉环？”他转向妖精，示意它过来。
三个朋友回望星空下的贝壳小屋最后一眼，走向赤胆忠心咒范围之外，到那儿他们就可以幻影移形了。
